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棽都瘟疫(八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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棽都瘟疫(八)

皇城。

宋時書進了皇城的門,便一路直奔乾寧殿而去,她得弄清楚究竟是怎麽一回事。

臺階上,她突然停下腳步,看向身後的貢熙問:“這兩日,陛下有沒有見過太後或是長公主?”

貢熙擡頭:“前日夜裏,太後娘娘來過,給陛下送了參湯。”

落日黃昏,宋時書轉過身繼續向前走去,她就說李珩怎會突然讓顧離親自去北城,這就是一場蓄謀已久的刺殺。

進了乾寧殿的門,李珩正坐在龍椅上看書,一見是宋時書,連忙將手中的書卷放下,從主位上下來,拉著宋時書坐到了一旁。

“宋卿,可是北城瘟疫有了好轉?”李珩笑著問。

宋時書沈默須臾,直視李珩雙眸,那是欣喜,李珩也不想顧離活著,可為什麽要用如此慘痛的代價去換。

“陛下,今日北城死了不少百姓,臣想陛下應該知道,這瘟疫從何而來。”

李蟄燃回京師帶來棽都瘟疫,這在皇城眼裏,怎麽看都不是個秘密,只是無人在意那些百姓的生死,即便是方家死了個小郎君,也終究是這皇城的權勢爭鬥更為要緊。

李珩笑道:“宋卿這是怎麽了?瘟疫雖來自棽都,卻與皇姐有何幹系。”

宋時書再次沈默,她看著李珩,越發覺得眼前這人根本就不是三年前躲起來哭的少年。

“宋卿,”李珩見宋時書不語,又道,“朕知道你要說什麽,可朕是皇帝,朕不能只考慮百姓,皇姐想要朕的位子,但這是朕與皇姐的事,可境北事關京師,朕不可能放任他手握軍權。”

果然,李珩對一切了如指掌。

“陛下的意思是,慈光寺坍塌陛下也有參與。”宋時書捏著衣角,如今要與李珩講道理,是行不通了。

“是又如何,朕是天子,他卻是境北的王,境北是中原的門,哪個天子會將自家的門交給一個外臣,他的聲望比朕足了多少,難道宋卿不知?”李珩雙手放在身前,轉過身不再看宋時書。

“可陛下,阿顏乞雖已與我們修和,但這仗遲早有一日還是會打起來,那時陛下又該派誰去與阿顏乞對戰,整個京師,陛下覺得有誰又有與阿顏乞一戰之力,陛下不信顧氏,這無可厚非,可陛下也明明知道,顧氏對境北有多重要,只要陛下重掌京師,又何必如此,難道陛下是覺得秦家會與陛下一心?”宋時書萬萬沒想到,有朝一日,李珩會想要顧離的命。

李珩動了動嘴角,已然有些動搖,卻又想起前日裏秦太後說給他是話。

“秦家不會與朕一心,可母後與父皇一體,所做一切皆為燕國,宋卿是否多慮了?”李珩道。

宋時書深吸一口氣,多慮?不管秦太後有多麽在意先帝,在其眼裏,秦家的榮辱顯然更為重要,她是真不明白,秦太後究竟與李珩說了什麽,竟讓李珩如此放心。

“臣進宮來,是想向陛下要一道旨意,讓禁軍與皇城衛進慈光寺救人,否則民心難安。”說完,宋時書便起身站在了李珩對面。

李珩擡起頭,手指想要伸出,卻在最後關頭縮回,避開宋時書的目光道:“好,朕這就下旨,宋卿可別真去救人了。”

看來,無論如何,這一次,李珩都不想顧離活過來了。宋時書行禮道:“臣是去救無辜百姓的,不過,境北王的人肯定會去救。”

李珩依舊沒轉過頭:“朕相信母後。”

宋時書低頭:“臣告退。”

出了乾寧殿的門,站在高處俯視皇城,這還是她第一次對李珩如此不滿,曾經,她滿懷希望,願李珩能夠成為一名真正的皇帝,可如今看來,顧離的選擇才是非常正確的。

李氏皇朝確實已無人。

成長在這樣一座城裏,自幼身邊都是秦太後的人,如今的李珩,便是連百姓性命都不再顧及。

她轉過身,乾寧殿,終究不是往昔。

“侍郎大人,奴婢送您。”此時,貢熙迎了上去。

宋時書轉過身,她現在要做的,是將顧離救出來,李珩下旨,李蟄燃與秦家聯手,只怕顧離在慈光寺兇多吉少。

走下臺階,四周無人,宋時書問:“貢熙,他們派你進宮,可是為了陛下?”

她記得,顧離說過,李珩自有那個要做皇帝的人去解決,貢熙最初便是由趙偵安插入皇城,可目前來看,除了幫顧離傳遞消息,潛藏在李珩身邊,似乎並未做過其他事。

貢熙低著身子道:“回侍郎大人,是的。”

“那……”宋時書猶豫了一下,卻有些問不出口。

“侍郎大人,有些事不需要奴婢去做,自有別人去做,奴婢只需看著就好。”貢熙見宋時書猶豫,便自己主動開了口。

宋時書苦笑一聲:“我明白了,我承認,你們是對的。”

貢熙道:“侍郎大人本也是對的。”

“但願吧,”宋時書走下最後一個臺階,“對了,別讓陛下知道,是我親自去救的小王爺。”

貢熙遲疑一下,有些不解,想了下當即反應過來道:“侍郎大人放心,便是有別人說,有奴婢在,陛下也是不會信的。”

宋時書點點頭:“就送到這兒,天黑了,更好救人。”

貢熙行了個禮。

宋時書低頭示意後快步向皇城外走去,此生天色已暗,這京師多少人已然出動。

她走在北城的路上,蒙著白布,周圍空空蕩蕩,時不時傳來哀嚎。

禁軍與皇城衛各派了些人去慈光寺,她走在此處,是為了她身後之人。

“出來吧,跟了我這麽久,總歸是要見一面的。”滿城火光照亮北城,宋時書眼前還能看見少許煙霧。

她話音一落,先是她面前出現了個人。

“裴邵生?你怎麽在這兒?”她竟是沒發現,裴邵生也進了北城。

隨後,她身後出現了數十名黑衣人,她轉身一看,果然,他們面上都戴著自己在秦府外遇見顧離時戴的面具,而這些人,從那晚開始,就一直跟著,除了進皇城,從未離開。

起初,她以為是顧離派來監視她的,可後來,她發現,這些人戰力非凡,監視她著實是用不上,所以,只能是一種保護。

“小王爺身在慈光寺,我怎麽可能放心,你是想一個人去救人嗎?”裴邵生向前走來,內心滿是焦急。

宋時書解釋道:“我是怕外面生變,秦家敢這麽做,只怕是境北此刻也不安定,我已經讓禁軍和皇城衛去了慈光寺。”

“境北你不必擔心,有阿赪盯著,外面你也不必擔心,有趙偵在,而現在,這些人,和你我,不足以救出小王爺。”裴邵生面露擔憂,衣角被夜風吹起,卻還是說得穩穩當當。

宋時書隨著裴邵生一起轉過身:“此事,是陛下、秦家與長公主合謀,慈光寺是秦太後的地盤,坍塌之後定有一條出路,而那條路,便是小王爺萬萬不能走的路,我自然知道秦家與長公主定是不遺餘力派出了無數高手,可高手也是人。”

裴邵生側過頭眨了幾下眼睛:“看來我還是小瞧你了。”

“裴郎君,那敢問你是想怎麽救?”不過,既然裴邵生來了,那自然不會坐以待斃,宋時書也想知道,裴邵生這個對顧離忠心耿耿的人,打算怎麽做。

裴邵生掏出一個令牌直接遞給了宋時書道:“我帶了小王爺另一半暗衛來,打算與小王爺派給你的這另外一半一起去,當初建立暗衛,就是考慮過今日情形,拼死總能救出來。”

宋時書接過那令牌,也就是說顧離足足派了一半的暗衛來保護她,還是從一開始。

“裴郎君可是找到了路口?”她問。

裴邵生疑惑:“你沒找到?”

宋時書道:“我是打算在慈光寺外圍挖出路來的,地下那條路,能走的不過兩個方向。”

她派了厙禹去查慈光寺的歷史,但到最後也沒有結果,於是只能出此下策。

裴邵生是沒想到宋時書是準備現挖,雖說此計可行,可終究還是會耽誤些時間,還好,他及時出現了。他道:“隨我走吧,暗道就在北城外,離此處不遠,直接去應該更快些,另一半暗衛也在那條路上等著。”

“好,有勞裴郎君帶路。”如此,自是甚好,說完,宋時書拍了拍手。

一道門裏,走出一名年輕男子,跌跌撞撞,顯然是染上了瘟疫的樣子。

“副使。”那男子實在沒有力氣,只能扶著柱子。

“放心,明日我定保你安然無恙。”宋時書毫無猶豫揭下了男子面上的白布。

裴邵生楞住:“厙禹?”

厙禹是今日才染上瘟疫,但這癥狀實在是來得迅猛。

“你就這麽確定,明日那兩人能將那位所謂的神醫帶來,並且接觸這場瘟疫?”裴邵生側過身問,這是他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,明明宋時書從未去過棽都。

宋時書解釋道:“棽都曾有一場縱火案積壓刑部多年,是我從中找出破綻,也因此才能升任刑部侍郎,那位江神醫便是出現在此案的卷宗中,那場大火過後,棽都有不少人染病,就是他解決的,此次瘟疫,亦是來自棽都,雖與當初不同,但目前來看,或許只有他能夠解決。”

此時在棽都,這場瘟疫根本就沒有蔓延開來,所以,不會有人知曉那位神醫的存在。

這也是她放心讓翟灼與何淹淮去一趟的原因,李蟄燃不可能會去防範一個籍籍無名的大夫。

至於那場縱火案的卷宗,早已煙消雲散,她就是編的,不管裴邵生信不信,都已無從查證。

若是說出她重生歸來,實在是怕被裴邵生當成瘋子。

“好,小王爺信你,我也信你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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